宁慈意提醒他：“三年之约还差三个月。”

“不要说三个月，就是我再给你三年，你也翻不出浪花来！”

宁慈意不卑不亢迎视：“承诺就是承诺。”

宁淮怒极而笑：“好，好一个承诺就是承诺！希望到时候，你还能像现在这么大义凛然。”

宁淮终于徒劳离开，经过宁慈意时，脚步顿住，看着她淡淡扔下一句：“莫忘少年凌云志，曾许天下第一流。没有宁家，你还想要第一流了？痴心妄想。”

宁慈意油盐不进地对着他笑：“爸爸慢走。”

宁淮一离开，宁慈意脸上的微笑立刻灰飞烟灭，她漠然转身进了书房，将自己关在里面。

孟辛煮了鸡蛋敲门进去的时候，宁慈意立在红木书桌前，桌上铺着宣纸，她手中软毫蕴着墨，笔下行云流水。

孟辛走近，目光落在她笔尖，笔锋端正而富有韵致，字体自成一派，是大家风范。

“如是我闻，一时，佛在舍卫国，祇树给孤独园，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……”

她在抄写佛经。

孟辛还是第一次见有人用写经书来平复心情的。

宁慈意头也没抬，淡道：“放下吧，你先出去。”

孟辛静静看了她一会儿，没吱声。忽然伸出手，不容抗拒地夺过了她手中的笔。

“你做什么？”宁慈意皱眉，以为他要放到一边，却见他蕴了墨，笔锋干净利落落到宣纸上。

洋洋洒洒，竟是替她往下写了下去。只见他运笔挥洒自如，铁画银钩，气势不凡，一看就受过良好的教养。

宁慈意惊呆，讶然望着他清俊的侧脸：“你竟然会写这个？”

“你不是失忆了吗？”宁慈意又想到这个逻辑不太对，没道理他自己是谁都忘了，经书还能记得这么清。

他头也没抬：“醒来以后学的。”

“……你学这个干嘛？”

男人忽然停笔，转头看着她，不答反问：“你说呢？”

“哈？”宁慈意没反应过来。

“既然我们之间是谈婚论嫁的感情，那我想要多了解你一些，做你会做的事，不是理所当然吗？”孟辛眸光幽深。

谈婚论嫁……宁慈意掩面。

戏里的角色，演的时候投入，戏后又何必再提呢？再提多尴尬啊……

太尴尬了！

“我那是在气宁淮……”

孟辛就看着她，不说话。

宁慈意轻咳一声，干笑道：“你现在失忆了可能不记得，但想你年少轻狂的时候，这种叛逆的事情应该也没少做。别人帮你，你帮我，我为人人，人人为我，天下大同，多好。”

孟辛对此不做评论，只是不疾不徐将手中毛笔搁在笔架：“你在你父亲这里受了委屈，于是更想尽快找到你的母亲，也是人之常情。”

他仿佛不动声色扔下一颗炸.弹，宁慈意脸色微变，霍然冷视孟辛：“你怎么会知道？你到底是什么人？”

这是连岑佳……甚至她在宁家所谓的弟弟妹妹都不知道的，他们所有人都以为她的妈妈已经过世。

“这很难猜吗？”孟辛看着她，“只要有心。”

宁慈意静静看着他。

孟辛的目光又落到书桌上的宣纸，低笑了一声：“昭市宁霁的字，字如其人，风流婉转如光风霁月，随意一幅作品就能拍出上亿高价，无数人争相模仿，但多附庸风雅……”

他说着，对上宁慈意震惊的目光：“宁老爷子生前曾说，得他真传的只有两人，一个是董凝，一个是他的孙女。可惜董凝因病过世，孙女尚还年幼，将来他身后，再无人可以指点她……”

孟辛深深看着宁慈意泛红的眼睛，轻叹：“宁霁的孙女就是你，董凝是你的母亲，她其实只是……出家了吧？”

宁慈意被宁淮扇了一巴掌的时候都没哭，此刻却在孟辛轻轻一问里，无声落下眼泪：“你什么时候知道的？”

孟辛幽黑的眼眸凝视着宁慈意眼角的泪，无意识地抬起手，温柔抹去。

“第一次听见你的名字。”

“你听说过我？这不可能，我家那些恩怨上不了台面，就是在昭市也没有几个人知道宁家还有一个宁慈意。”

“不，你的名字让我想起了宁老爷子那副绝笔《慧日》。”

宁慈意脸色刷地白了。

孟辛深深看着她：“都说那幅绝笔是老爷子赠给孙女宁子岚的，如果真是这样，为什么画名暗含的却是你的名字？”

孟辛缓缓道：“《法华经》里的佛偈，慧日破诸音，慈意妙大云。”